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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书包含帕斯卡·基尼亚尔的两部以17世纪的欧洲为背景，讲述艺术家故事的小说。

《罗马阳台》：镌版匠莫姆与一个已订婚的女子相爱，被情敌毁容后远走他乡。辗转各地期间，他遇到了同他若即若离的女子玛丽·艾黛尔，与他有生死之交的老人亚伯拉罕。他在罗马带挡雨披檐的阳台上工作，将心中不灭的激情投入镌版艺术，他有八次“心醉神迷”。有一天，一个前来寻找生父的小伙子误伤了莫姆，他酷似当年与莫姆相爱的女子……

《世间的每一个清晨》：维奥尔琴演奏家圣科隆布与两个女儿的家庭音乐会闻名遐迩，他的精妙乐曲和对亡妻的思念，竟好像能唤回她的一缕精魂。但他拒绝为王公贵族演奏，并赶走了为国王演奏的学生马雷。大女儿玛德莱娜因为对马雷的爱，将从父亲那里学来的琴技倾囊相授，后遭到马雷抛弃。多年后，玛德莱娜抱恨自尽，已经成为“国王的乐师”的马雷想到圣科隆布创作的乐曲即将失传，再次来到了老师的棚屋外……

罗马阳台

世间的每一个清晨

译后记

作者

帕斯卡·基尼亚尔（1948— ），法国作家，对哲学、历史、艺术均有深入研究，1966年开始创作，著有大量小说、评论和随笔。创作于1991年的小说《世间的每一个清晨》被改编成经典电影《日出时让悲伤终结》。2000年凭小说《罗马阳台》获法兰西学士院小说大奖。2002年起陆续出版小说《后的王国》系列，其中部《游荡的幽灵》获龚古尔文学奖。

译者

余中先（1954— ），浙江宁波人。《世界文学》前主编、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教授、博士生导师，厦门大学讲座教授。长年从事法国文学作品译介工作，获法国政府授予的文学艺术骑士勋章。2018年获第七届鲁迅文学奖文学翻译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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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章

时值初春。他把他推出了棚屋。两人各自手握维奥尔琴，一言不发，在细雨底下穿过花园，朝大屋走去。他们一进屋就吵嚷起来。他高声召唤他的女儿们。他一脸怒气。他说：

“快点，先生，快点。赶快让一种激情诞生在我们的耳朵中。”

多娃萘特连蹦带跳地下了楼。她坐在了窗门洞旁边。玛德莱娜上来拥抱了一下马兰·马雷，后者则把维奥尔琴夹在两腿之间，一边调着音，一边对她说，他已经在小礼拜堂中为国王演奏过了。玛德莱娜的眼神顿时变得严峻起来。气氛有些紧张，就像一根绷得过紧的弦顷刻就将断裂。当玛德莱娜用她的围裙拭去维奥尔琴上的雨水时，马兰·马雷在她的耳边轻轻地重复道：

“他生气了， 因为我昨天在小礼拜堂中为国王演奏了。”

德·圣科隆布先生的脸色还在继续阴沉下去。多娃萘特连忙做了一个手势。马兰·马雷依旧丝毫没有放在心上，还在对玛德莱娜说，有人往王后的脚下塞过去一个炭火的小脚炉。小脚炉……

“拉吧！”德·圣科隆布先生催促道。

“瞧，玛德莱娜。我的维奥尔琴底端都被烧焦了。是一个卫兵注意到我的维奥尔琴烧焦了，他拿他的长矛示意了我。它没有烧焦。它并没有真的烧焦。它只是有些烧黑……”

两只手在木桌上使劲拍响。所有人都猛地一惊。德·圣科隆布先生从紧咬的牙关中蹦出一声吼：

“拉吧！”

“玛德莱娜，瞧瞧！”马兰继续道。

“拉吧！”多娃萘特说。

圣科隆布从客厅的另一头跑过来， 从他手中夺过乐器。

“不！”马兰高声嚷道，站起来想夺回他的维奥尔琴。德·圣科隆布先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。他一扬胳膊就把维奥尔琴抡在空中。马兰·马雷伸长了胳膊，满屋子地追着他跑，想要回他的乐器，阻止他做出一桩魔鬼般的蠢举。他嚷道：“不！不！”玛德莱娜已被吓得呆若木鸡，两手一个劲儿地揉着她的围裙。多娃萘特站了起来，跟在他们后面追。

圣科隆布逼近了壁炉，高高地举起维奥尔琴，狠狠地把它砸碎在壁炉的石头护壁上。高悬于其上的镜子在击打下碎裂了。马兰·马雷一下子蹲在了地上，嚎叫起来。德·圣科隆布先生把手中的维奥尔琴残片扔在地上，用他那漏斗形的靴子在上面跳着脚地踩。多娃萘特一边紧紧地揪住她父亲的上衣，一边叫着他的名字。过了好一会儿，四个人全都不出声了。他们纹丝不动地待在那里，目瞪口呆。他们瞧着满地的碎屑，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。德·圣科隆布先生低着脑袋，脸色煞白，只是瞧着自己的双手。他试图发出表示痛苦的“啊！啊！”的叹息。但是他无法做到。

“父亲，我的父亲！”多娃萘特一边说，一边呜咽不已，紧紧地抱住了她父亲的肩膀和脊背。

他的手指头颤抖着，他渐渐地挤出了轻轻的叫喊声：“啊！啊！”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再也透不过气来。后，他离开了客厅。马雷先生在玛德莱娜的怀中哭泣，她则跪在他的身边，浑身战栗不已。德·圣科隆布先生手拿一个钱袋走了回来，解开了扎口的带子。他数了数里面的金路易，走近了，把钱袋扔到马兰·马雷的脚下，转身离去。马兰·马雷挺身站起来，冲着他的背影嚷道：

“先生，您倒是说一说，您为什么要这样做！”

德·圣科隆布先生回过身子，平静地说：

“先生，一件乐器是什么，一件乐器并不就是音乐。您这儿有足够的钱，可以为您再买上一匹马戏团的马，好在国王的前面打转转。”

玛德莱娜掩袖而泣，也试图站起身来。哭泣声使她的背都一抽一缩的。她跪在他们中间。

“请听一听，先生，心灵的痛苦让我女儿从嗓子中迸发出来的哭泣：它们比您的音阶还更靠近音乐。永远地离开广场吧，先生，您是一个十分伟大的街头杂耍艺人。一个个盘子正飞舞在您的头顶上，而您则永远也不会失去平衡，但您只是一个渺小的音乐家。您是一个像李子那样大小或者像鳃角金龟子那样大小的音乐家。您应该在凡尔赛宫演奏，就是说，在新桥上演奏，人们会扔一些硬币给您作酒钱。”

德·圣科隆布先生把房门狠狠地一摔，离开了屋子。马雷先生也跑向院子，打算离去。房门哐啷哐啷地乱响了一阵。

玛德莱娜一直追他到了路上，把他拦住。雨已经停了。她搂住了他的肩膀。他哭着。

“我会教给您我父亲教过我的一切。”她对他说。

“您的父亲真是一个凶狠而又疯狂的人。”马兰·马雷说。

“不。”

静静地，她摇着头表示“不”。她又说了一遍：

“不。”

她看到他的泪水滚滚落下，便伸手擦去了其中的一滴。她发现马兰的手靠近了她的手。在又一次纷纷下飘的雨水中，她的手显得赤裸裸的。她探出了她的手指头。他们碰在了一起，猛地打了一个激灵。然后，他们的手握到了一起，他们的身子凑近了，他们的嘴唇凑近了。他们彼此亲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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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物质想象了天。然后，是天想象了生命。然后，是生命想象了自然，然后，自然推动着万物，并在各种不同的形式下显现出，它比它在空间中随意拨弄时所虚构的要远远地孕育得少。我们的肉体便是自然在光明中尝试的形象之一。

“但是，您为何还要画呢，既然一切都将被消耗殆尽？”

“每个人都带来他自己那小小的火把，汇集在照亮世界的大火把中。”

“我也是，我可以毫不隐瞒地说，用我的硝镪水，我为燃烧物增添了我小小的一份热量。”

短短的一阵子里，镌刻匠闭嘴不语。

然后，他移动目光，望着他的阳台，开口道：“然而，我并不认为您说的有道理。有一种显现是这个世界特有的。常常会有一些梦。有时候，需要掀开床上的帷幔，显示一下正在彼此相爱的肉体。有时候，需要显示桥梁和茅屋，碉楼和亭台，小船和马车，安居乐业、各得其所的各色人等，以及他们饲养的牲畜。有时候，一片薄雾或者一座高山足矣。有时候，在阵阵狂风的摧残下低头摇晃的一棵树足矣。有时候，甚至夜色足矣，用不着睡梦来把黑夜中不存在或丢失掉的那些东西显现给心灵。”

“我痛苦啊，夫人，苦于无法碰到您。”

“先生，除了轻柔的风，没有任何什么可以碰到。”

您生活在一个宫殿中，而国王又喜爱您给他带来的悦耳的旋律。依我看来，一个人，不论他是在一个有一百个厅堂的宏伟的石头宫殿中，还是在一颗大桑树枝叶中的一个摇摇晃晃的棚屋里表演他的艺术，都没有什么要紧的。对我来说，还有在艺术之外、在手指头之外、在耳朵之外、在发明之外的某种东西：这就是我在过着的充满激情的生活。

“您为什么不发表您演奏的乐曲呢？”

“噢！我的孩子们，我不谱曲！我从来没有写下任何东西。有时候，我在回忆一个名字和一些愉悦的同时发明出的，是水的礼物，水面的浮萍，蒿草，小小的毛毛虫。”

“可是，在您的浮萍和您的毛毛虫中，音乐又在哪里？”

“当我拉动琴弓时，我撕裂的，是我的小小一块活蹦乱跳的心。我所做的，只不过是一种生命的训练，而在这一生命中，没有一天是节假日。我履行了命运赋予我的职责。”

"您的嗓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低沉。“

”而您的嗓音却高扬了。“

”您难道没有丝毫的忧伤，这可能吗？您消瘦得太厉害了。“

”我看不出我有什么近忧。“

马林·马莱把他的手从被子上挪开。他连连后退，一直退到背靠在了墙上，整个身子隐没在了窗门洞形成的阴影中。他低声说道：

”您怨恨我吗？“

”是的，马林。“

”我以前的所作所为依然还在给您带来仇恨吗？“

”不光光是对您的恨，先生！我还孕育了对我自己的怨愤。我怨恨我自己就这样像一朵鲜花凋零，先是因为对您的回忆，后是因为纯粹的忧愁。我什么都不再是了，只是提托诺斯的一把骨头！“

人在走向衰老时，越来越难聚精会神于他所穿越的景色的绚烂。经历过风吹雨打、岁月沧桑而日渐衰老的皮肤，被疲劳和欢乐折腾得松弛疲塌，各种不同的体毛、眼泪、体液、指甲和头发纷纷脱落，掉在地上，就像枯叶和残枝，让越来越迷途的心灵经常走到皮肤的容积之外。最终的腾飞实际上只是一种凌乱的洒落……有一天，风景将穿越我。

编辑推荐

◎17世纪欧洲历史背景：

黑版法技法、拉辛的剧作、画家克洛德·热莱、演奏家马兰·马雷……

◎炽烈、深沉、无望的情感：

为她描绘一幅肖像，然后远走，然而梦中的秘密“是一个不断返回的身体”。（莫姆）

恍惚间看见亡妻，微笑着听自己演奏，咬一口小蜂窝饼……却始终无法触碰。（圣科隆布）

卑微地，求他再奏一次那首为她创作的《梦游女人》，恨自己像一朵鲜花凋零。（玛德莱娜）

◎极致的艺术：

演奏家圣科隆布教学生听风声、脚步声、朗读声、融雪声，学会“装饰音的分弓”，演奏几乎“唤醒逝者”的咏叹调；

镌版匠莫姆通过黑版法的凹印，在纸上制造从黑暗中脱出的形象，一生流浪，只为接近“黑白之美的真理”。

◎充满诗性和智性的文句，俯拾即是：

绝望的人们生活在角落。所有爱恋中的人生活在角落。所有阅读书本的人生活在角落。

提供一个理由是对爱的蹂躏。

既然有一种沉沦的音乐，就得有一种沉沦的绘画。

世间的每一个清晨都没有归路。

……

媒体评论

它（《罗马阳台》）融会了思想、生命、虚构、想象、智慧和梦想的足迹，赋予作品独特的生命！

——《费加罗报》

帕斯卡·基尼亚尔总是新鲜、惊人、美丽而令人迷惑！

——《文学周刊》

书籍介绍

在一个阳台上，在罗马，在黄昏中

在白天的第三个时辰里，在夕阳的金黄色光芒中

在自由自在的幸福中，在生活于葡萄酒与美梦之间的幸福中

当我拉动琴弓时

我撕裂的

是我小小的一块活蹦乱跳的心

镌版匠莫姆与一个已订婚的女子相爱，被情敌毁容后远走他乡。辗转各地期间，他遇到了同他若即若离的女子玛丽•艾黛尔，与他有生死之交的老人亚伯拉罕。他在罗马带挡雨披檐的阳台上工作，将心中 不灭的激情投入镌版艺术，他有八次“心醉神迷”。有一天，一个前来寻找生父的小伙子误伤了莫姆，他酷似当年与莫姆相爱的女子……